劉夢溪：我注意到有這種現(xiàn)象。還有的讓小孩子們穿上古代的袍服，搖頭晃腦地念那些蒙學讀物�！兜茏右�(guī)》、《三字經(jīng)》、《百家姓》等蒙學讀物，我認為應(yīng)有分析，不可以一例拿來作為今天孩子們的教材�！兜茏右�(guī)》我就不提倡普遍來念，你一句一句看看，意思不能說不好，但畢竟規(guī)定得太死，不能這樣，不能那樣，孩子的思想束縛住了，不能發(fā)揮想象力，不利于青少年的成長。學國學，我主張還是從《論語》、《詩經(jīng)》開始。
搖頭晃腦地念誦，根本不是讀經(jīng)典的正路，而是野路子，不值得效法。陳寅恪他們從小所受的訓練，絕對不是搖頭晃腦那一套，而是很莊重的閱讀。只有一些鄉(xiāng)下的村塾，才采取搖頭晃腦的辦法，老師也習以為常地那么教。這種念法，你可以在戲曲里面看到，譬如《牡丹亭》，“春香鬧學”那一場就是這樣的。還有《三笑》，唐伯虎點秋香，老先生教那兩個少年的場景，就是村野路子念國學的方法。這恰好是戲曲里作為諷刺對象來寫的。
劉夢溪：你說得很好，真正學國學，就應(yīng)該認認真真地教，扎扎實實地學，教育部門應(yīng)該研究國學教育怎樣跟現(xiàn)代教育結(jié)合起來。國學在我們面前，現(xiàn)在還屬于復興和重啟，如果在重啟的階段就走入商業(yè)化是很不幸的。商業(yè)化會不顧青少年的真實需要，把百年樹人的大事情做歪做邪，結(jié)果是誤讀國學，歪曲國學，引導青少年走上不正確的道路。國學屬于純經(jīng)典教育的范疇，是需要投入的，而不是賺錢的生意。你把它跟商業(yè)賺錢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這個對孩子的影響不好。
【按語】
讀罷此文，頗有感觸。曾幾何時，我對國學熱，對“搖頭晃腦讀書法”雖有疑慮，卻也好奇向往之；今日思之，戲曲中被某些專家學者推崇的讀書法未必就是正途，魯迅的散文里也有提及。
忽然想到，我們當下的學校教育、當下的學科教學，不是也存在這種“野路子”現(xiàn)象嗎？談到當下學校教育，很多有識之士都有一個共識，那就是教育的異化，學校教育由于現(xiàn)實功利性的存在，路子已經(jīng)“野”得偏離了教育的正軌，君不見，婦孺皆知的毛坦廠中學已成為神魔般"高考兵工廠"傳奇，亞洲最大“高考加工廠”？但這是世俗洪流的趨勢，我輩教師無能為力，但具體到自己的學科，我覺得每一位老師不會是無能為力的，就當是“各人自掃門前雪”吧，我們在通往高考的途中也可以思考學科開設(shè)的意義，去探求學科教學的本真，唯有如此，我們自身的繼續(xù)教育、我們的課堂教學才能回歸學科的本質(zhì)，回歸學生這一教育真正的主體。然而，毋庸諱言，當前教學中不少花哨的呈現(xiàn)就是種種難成大道的“野路子”，雖然目前可能還很叫座。譬如語文閱讀教學中就出現(xiàn)了一些不和諧音符：“脫離教材牽強分析”、“自主合作多維探究”、“媒體課件滿天飛”，以及語文的“工具性”弱化、“人文性”虛化的現(xiàn)象，都嚴重地降低了閱讀教學的效率。
怎么解決？首先是做一個清醒的思考者，不能盲目從眾，一哄而上，在這一點上，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原則就很實用；其次要做一個務(wù)實的耕耘人，不能浮躁淺薄，急功近利，俗語“板凳甘做十年冷”就是好的訓誡。當前中學教育各個學科領(lǐng)域中的知名的實力派人物，莫不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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